从唐宋时期联通陆海的茶马古道,到今天覆盖全球的茶叶贸易网络,中国茶始终以润物无声的姿态,在文化交流与经贸往来中架设起民心相通的桥梁。这片历经千年焙火的东方树叶,既是中华文明的味觉符号,更是全球化浪潮中兼具文化厚度与经济活力的交流载体。
蜿蜒于横断山脉的茶马古道,是一条比丝绸之路更具民间温度的文明走廊。自唐代茶马互市兴起,产自云南的紧压茶便沿着“官茶大道”“私茶小道”,经大理、丽江、拉萨,翻越喜马拉雅山脉,抵达尼泊尔、印度;另一路则从四川雅安出发,以茶易马,将汉地的饮茶文化带入藏区。在《滇海虞衡志》的记载中,“入藏之茶,以普洱团茶为最”。这些用竹篾捆扎的茶砖,不仅是藏民“不可一日无茶”的生活必需,更成为汉藏文化交融的象征——藏语称茶为“甲拉”,直译即“汉家之水”,茶碗里倒映的不仅是酥油的光泽,也是中原与边疆互通有无的千年情谊。
茶马古道的兴盛,本质是对“和而不同”理念的认同。在康定的“锅庄”商号里,汉、藏、纳西族商人围炉煮茶,以茶碗数目代指交易数量,用茶香消弭语言隔阂;在尼泊尔的佛教寺院,僧人以茶供佛的仪轨中,既可见汉地“茶禅一味”的影响,亦融入了当地香料文化。这种建立在平等互惠基础上的交流,让茶叶超越了商品属性,成为文明互鉴的介质。正如英国学者艾伦·麦克法兰在《绿色黄金:茶叶帝国》中所言:“茶是一种温和的力量,它让不同肤色的人在共享一杯饮品时,忘记了彼此的差异。”
当历史的车轮驶入21世纪,云南茶叶正经历从“古道珍品”到“全球饮品”的华丽转身。作为中国茶叶出口的重要省份,云南茶园面积及茶叶出口量均占全国的16%左右。2024年,云南茶叶出口量达4308吨,其中保山、临沧等地的普洱茶、滇红茶已成为国际市场上的“中国符号”。在伦敦国际茶叶展上,来自保山的滇红工夫茶以其“金毫显露、蜜香馥郁”的特质,击败印度大吉岭茶、斯里兰卡乌瓦茶等传统名茶,摘得“最受消费者喜爱奖”;在东南亚的茶饮市场,加入柠檬草、香茅的云南普洱茶特调饮品,成为年轻人追捧的“东方潮饮”。
这份跨越山海的认可,背后是标准化与特色化的双重突破。保山茶区地处世界茶树发源地中心地带,是云南“滇红”及普洱茶的重要产地,当地茶企在海关指导下建立了从种植到仓储的全链条质量管控体系,逐步破解出口瓶颈。
“我们的红碎茶今年已是第六批出口泰国,从最初缺乏经验到如今顺畅出口,我们做外贸的信心更足了。”昌宁华龙农副产品开发有限责任公司负责人李裴文说。
据昆明海关所属腾冲海关驻隆阳办事处副主任李柱介绍,海关在备案环节提前介入,深入种植基地,指导企业完善质量管理体系,重点解读出口目的国家和地区的农残限量标准和检疫准入要求,并强化生产加工环节的日常管理核查,实现了从茶园到加工厂的全程可追溯管理。如今,这些努力正转化为亮眼的市场反馈。2024年,保山市出口茶叶819.2吨,同比增长12.68%。数字背后,是云茶走向世界的坚实脚印。
5月21日“国际茶日”期间,“茶和天下·雅集”系列活动在多国举办。“第三届老山国际春茶节之走进联合国”活动在纽约联合国总部举行,各国来宾欣赏茶艺、歌舞表演并参观展览。斯里兰卡、孟加拉国、奥地利、科威特、新加坡等多个国家也举办相关活动,各国嘉宾以茶为媒交流文化。中外人士认为,茶是民心相通的桥梁,活动有助促进文明交融、深化合作。
文化的力量,往往在细节处显现。在泰国清迈,云南大叶种与当地乌龙茶杂交出新品种;在老挝丰沙里,明清时期中国移民种植的古茶树,如今成为当地致富的“绿色银行”。更意味深长的是,英国前首相特雷莎·梅访华时,中英领导人共饮的正山小种,正是四百年前引发欧洲“红茶热”的始祖。从外交茶叙到百姓餐桌,茶叶始终扮演着“柔性外交官”的角色。
站在中老铁路的起点,一列满载茶叶的货物列车正驶向万象。这条现代“茶马古道”,不仅输送货物,更传递着共生共荣的东方智慧。2025年,福鼎白茶文化系统入选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,标志着中国茶的价值已超越经济范畴,成为人类共同的文化遗产。茶文化的全球之旅,揭示了一个深刻的命题:真正的交融从不靠武力,而是文化的浸润与价值的共鸣。当云南茶农与泰国商人因一杯红茶达成合作,当欧洲主妇在超市选购印着“有机认证”的普洱茶饼,当斯里兰卡学者在云南茶科所交流种植技术——这些瞬间,正是文明互鉴最生动的注脚。
从马帮铃声到跨境电商,从古道驿站到智慧口岸,中国茶的出海历程,折射出中华文明兼容并蓄的品格。当云南茶农在杀青锅中延续千年技艺,当海关关员在监管现场守护品质安全,当海外茶客在茶杯中品味东方哲学,这片神奇的树叶早已成为了文明对话的世界语言。
在高质量共建“一带一路”倡议深入推进的今天,中国茶正以文化为帆、经贸为桨,驶向更为广阔的海域——这或许就是对“各美其美,美美与共”最好的诠释。